2024/06/25|PAR表演藝術 |郝妮爾 報導
笑太夫漫才集團《集まれ!Play Boy Station》~搞笑大賤檢
2024/6/29 14:30、19:30
台北 中影八德大樓演講廳
2023年,漫才團體「達康.come」(以下簡稱達康)的10周年活動,在台灣北中南都跑了一圈,這場「自我ㄅㄧㄠˇ揚大會」再次掀起了一波喜劇的浪潮。
達康的喜劇段子渾然天成,原因之一乃仰賴核心成員:阿達(陳彥達)、康康(何瑞康)、哈利(曹瑜)等人的創作默契長久經營。也因如此,使人好奇,既然團隊的創作節奏找到固定、甚至緊湊的頻率,那麼額外「劇場表演」的案子,是否仍屬必要?畢竟,同樣是在他們工作密度如此高的這一年,康康所參與的《單身租隊友》(以下簡稱單身),一口氣連演兩集,其所承擔的壓力因是難以想像——
「的確,達康走到現在也大致有一套自己的週期,基本上,一年內我們會抓4到5個全新製作,每一齣作品都會跑3地以上的巡演,再加上我自己的創作量非常大,其實光是團內的演出就非常緊繃了。」康康說。
且眾所皆知,劇場的製作週期拉得很長,若以《單身》為例,參與的演員個個都忙,劇組已盡可能密集安排排練時間,但演出最後一個月仍必須全心投入。「那陣子我真的會有點擔心時間上不夠,可是……如果可以,我跟阿達都還是會希望,一年還是能夠接下一齣劇場作品。」
康康說,那不是為了生存,也無法單純推給興趣。之所以回到劇場,都是因為:「那是我們來的地方。」
「我跟阿達都是北藝大戲劇系出身的,又是導演組,劇場影響我們非常多。雖然說我們都知道,達康的推進,需要倚靠穩定的公演,而為了維持穩定,不接劇場作品可能才是我們的經營重點。可是現在,劇場變成是我們刻意拉出來的空間,我們不想放掉這個學習這麼久的地方。」
走下舞台,康康的語氣總是這樣平穩而堅定,他說:「重新回到劇場,說是為了要認識一些新人嗎?也不盡然。更多部分,也許是讓劇場喚醒我們身體的東西,喚醒那些我們很熟悉、又很怕忘記的事情,練習紮紮實實投入一個文本,從台詞的細節出發。就像我剛剛說的,那是我們來的地方。」
踏入喜劇以後,才真正懂得的事
繼續聊到《單身》,康康分享,那過程像是將劇場與他這10年多來的喜劇表演,不斷開啟的對話與撞擊。
「在漫才表演的過程中,笑的密度必須非常高,我們在現場跟觀眾把『笑的火苗』愈燒愈大,且不可以掉下去。又或者是像《好了啦!達康》的現場演出,會是更細緻的、像是祭典一樣,慢慢往上走的狀態。」
康康說,在經過了大量喜劇節奏的洗禮之後,重新回到劇場,「我比過去都更在意一件事,那件事,是我們在學生時期、戲劇系已經教過我們的,但我得透過喜劇才真正意識到——你要如何這麼當下?」
康康舉例,在《單身2》中,有一幕凱莉(Kim程鈺婷飾)與他所飾演的小楊第一次見面,「我正坐在場上,翻閱一本書。那只是前奏,還沒發生什麼事,但每次我都想在燈亮的那刻做點『什麼』,可能變換一下姿勢,或者是以不同的看書方式亮相。這一刻的起點,是我每次每次都想要去玩的。幾場下來,也會感覺到觀眾有不同的回饋,有時候是輕輕的笑聲,有時候又完全沒有聲音。」說到這裡,康康整理自己的思緒,道:「我希望每個第一眼,都能夠帶來一點新鮮感。」
過去在北藝大學習的過程中,這是他們被不斷不斷提醒的事。「我知道『當下』很重要,但我不知道那『到底是什麼』,只能說我盡可能『演得像』。但是在漫才這麼久以後,才發現,我沒有辦法真的在現場『演』出那種感覺,因為好笑的東西通常非常真實、非常新鮮,這讓我打從心底在乎起『當下』的價值,也明白它到底有多困難。」
此刻,康康分明在說的是舞台上的「表演」技巧,但是聽起來,更像是在談他怎麼在舞台上「活」。
這似乎也能夠說明,何以觀眾有時這麼喜歡看到台上的演員笑場——那是踩在真實與表演的邊界,看著演員的自我從角色探出頭來,忍俊不禁的一刻。偏偏,我們無法說這樣的笑場是種「出戲」,因為在台上的一切的確好笑,且是那一笑,演員彷彿與觀眾站在同一陣線,舞台的界線也消弭了。
接著,他進一步舉例:「又或者是《單身1》,有次凱莉(Kim程鈺婷飾)要拿一個愛心抱枕丟我,接著甩門出去。我們之前排練,都是她把抱枕丟地上,因為我看到東西丟過來總是會閃開的嘛。但第二次排的時候,我就想做點不一樣的,便用接球的方式接住抱枕,拍一拍以後再放回椅子上。」康康說,這樣不按牌理出牌的嘗試,反而引發巨大的「笑」果。
極致的快樂,便也是藝術的價值
那麼,隨著「達康」的名氣水漲船高,自己是否曾擔心會被「喜劇表演」給定型呢?對此,康康說:「那是我在達康最初兩三年會想的事情。」
現在呢?現在他毫不在意被這麼標籤了。
「因為事實就是如此,喜劇就是我投入最多、最久的領域,如果今天有個人想找我演嚴肅的戲,我可能還會好奇他看上我什麼特質?你要能說服我才可以。否則我現在的主力、能夠給予的專業部分,的確就是喜劇啊。」
這樣的選擇是一種犧牲嗎?畢竟康康能歌、善舞,曾經為了學習踢踏舞還跑到美國進修,如今喜劇則佔據了他大部分的生活。他回應:「犧牲倒不至於,但很多事情沒有延續下去,會不會有點小可惜?會。可是這不代表它們就沒有價值了。」
另一方面,部分創作喜劇之人,難免擔心大量的笑料、高娛樂張力的作品,無法兼顧藝術的意義與價值,康康卻轉而思考:「我認為娛樂不只是熱鬧而已。今天如果有個作品悲傷到讓人爆哭到停不下來,它也是存在『娛樂性』的。而今天如果我讓現場的觀眾開心到極致,你說,那本身是不是就屬另一種『意義』呢?」
喜劇啊,是好多探索不完的事情,康康期待,「不管是在漫才,或者是劇場表演,我都希望讓觀眾看到笑料的延展性、可塑性。如何才能讓觀眾永遠都看不膩?這就是我們持續在挑戰的事情?」
語畢,康康深吸了一口氣,像是讚嘆,也像是知道前方有多長的路要走。這樣的一口氣,無法演,也無法藏,飽含他對喜劇的執著,為我們結論:「無論在喜劇作品或即興談話中,我們所運用的喜劇技術,不只是作為一個調劑工具,是它本身就是核心重點。它的目的就在於博君一笑,能讓人開心大笑出來它就有其意義,而它的價值更在笑聲之中彰顯。」
2023年最喜歡的劇場作品
2023年在達康10周年的巡迴演出,以及《單身租隊友》連兩集的高壓工作之下,康康其實已無太多時間能夠規劃自己的看戲行程。
這其實也是許多台灣演員生活的常態——雖是因為著迷於劇場才踏入這個圈子,卻也因為太過忙碌的演出活動,或因演出撞期或因排練時間檔期……方方面面的因素,而難以進劇場看戲。
康康據實以告這樣的一年,亦使我們窺探了一部分台灣劇場的現況。